夜 深 人 静 时 翻 开《三 命 通 会》，纸 页 间 突 然 簌 簌 落 下 几 粒 干 燥 的 桂 花。这 本 万 历 年 间 的 木 刻 版 竟 夹 着 前 朝 卜 者 的 手 札，墨 迹 已 褪 成 灰 褐 色，唯 独"己 亥"二 字 被 朱 砂 反 复 勾 画。古 人 观 月 如 观 命，月 柱 藏 干 便 是 那 悬 于 中 天 的 冰 轮 投 下 的 影 子。
己 土 坐 亥 水 之 上 本 该 是 淤 泥 沉 积 之 象，偏 偏《玉 井 奥 诀》里 记 载 着 嘉 靖 八 年 某 个 己 亥 月 柱 的 监 生，秋 闱 前 夜 梦 见 自 己 变 成 稻 草 人 站 在 龟 背 上。这 种 荒 诞 的 谶 应 在 命 书 里 并 不 罕 见，但 真 正 值 得 琢 磨 的 是 亥 中 甲 木 透 出 时 会 形 成 怎 样 的 绞 杀。明 代 盲 师 张 星 洲 曾 用 三 枚 磨 损 的 至 正 通 宝 为 商 贾 推 算，发 现 当 年 月 柱 己 亥 遇 上 时 柱 辛 卯，那 根 暗 藏 的 甲 木 竟 把 天 干 己 土 撕 扯 成 絮 状。这 种 隐 性 的 穿 害 在 现 代 命 理 著 作 里 很 少 被 提 及，倒 是 清 代 术 士 在 批 流 年 时 常 画 些 蜈 蚣 噬 蛇 的 怪 图 来 形 容。
突 然 想 起 童 年 在 徽 州 老 宅 见 过 的 景 象：阴 历 十 月 的 晒 场 上，湿 稻 谷 堆 里 会 自 发 腾 起 淡 青 色 的 烟 雾。老 人 们 说 这 是 己 土 遇 亥 水 产 生 的 鬼 磷 火，要 立 即 撒 盐 米 镇 压。如 今 想 来 或 许 只 是 微 生 物 作 祟，但 那 种 潮 湿 的 腐 殖 质 气 息，确 实 与 古 籍 中 描 述 的"己 亥 氤 氲"惊 人 地 吻 合。值 得 注 意 的 是 北 宋 景 祐 年 间 的 军 巡 判 官 赵 修 己，他 在《珞 琭 子 三 命 消 息 赋 注》里 特 别 强 调 冬 月 己 亥 需 要 丙 火 调 候，否 则 就 像 把 陶 俑 埋 进 沼 泽 地，再 精 美 的 命 造 也 会 坍 塌 成 一 团 黑 色 的 黏 土。
突 然 下 起 冷 雨。檐 角 铁 马 叮 当 作 响，恍 惚 间 竟 像 是 古 人 摇 动 算 命 签 筒 的 声 音。那 本 残 破 的 命 书 第 七 卷 夹 层 里，还 藏 着 半 页 用 契 丹 文 写 的 己 亥 月 柱 歌 诀，墨 色 早 已 沁 入 纸 背。